诗歌与读者:当前中国诗歌发展中一个重要问题
诗歌与读者:当前中国诗歌发展中一个重要问题吴欢章
如何理解和处理诗歌与读者之间的关系,是当下诗歌创作和评论界争议的一个焦点问题,也是促进或者阻滞诗歌发展的一个重要问题,笔者认为有必要就与此有关的几个问题进行一番检讨。
曲高可以和众,也可以和寡,关键看诗人是孤芳自赏,还是同读者心曲相通
诗歌与读者,是一种对立统一的关系。写诗是为了给人看的,没有受众的诗歌,无从实现其价值。诗歌有没有读者以及读者的多寡,是进行诗歌创作必须考虑的问题。
诗歌创作是个人性很强的艺术事业。它必须立足于诗人个体对生活的真实体验,以富于个性的方式表达对生活的爱憎褒贬,用独特而真诚的感情去影响社会人群,因此取消了个性就等于取消了诗歌。但是,以往有很长的一个时期,由于过分强调诗的公众性,限制以至扼杀诗的个性,这就违背了诗的文体特性和真诚真实的美学品格,以致标语口号式的,充斥大话空话的伪诗盛行,使中国诗歌走了一段弯路。新时期以来,在纠正过去诗歌弊端的过程中,有一部分诗人走向另一极端,过于强调诗歌创作的个人性,把诗只看作是“自我表现”的载体,忽视乃至无视社会人群的生活愿望和审美要求,这又把诗歌引入狭窄的境地,使不少人疏远了诗歌。诗歌创作固然是个人性很强的艺术事业,但其价值的实现有赖于受众的吸纳,因此它又是一项公众性很强的社会事业。我们必须在诗歌创作中把个人性和公众性努力统一起来,无论是只强调公众性而忽视个人性,还是只强调个人性而忽视公众性,都只能导致诗歌和读者之间关系的阻隔和瓦解,从而影响诗歌的发展。
怎样实现诗的个人性和公众性的统一呢?陆放翁的“功夫在诗外”之说,在这方面仍然对我们有所启示。一是诗人不能把诗歌创作只看作是无关社会人群的个人事情,应该在创作中把对生活的真实感悟同改进生活的美好激情结合起来;二是诗人应是时代生活的积极参与者,站在时代潮流的前头,同广大社会人群同呼吸、共命运,诗人在生活中和公众心脉相连就自然会在创作中将个性与共性融为一体。诗人的个人话语闪耀着社会的良知,诗的艺术表现含茹着促进生活向上的底蕴,诗歌和读者才具备了沟通的桥梁。曲高可以和众,也可以和寡,关键要看诗人是孤芳自赏,还是同读者心曲相通。
我认同大众化,同时又主张层次化。大众化不能等同于通俗化。我们应当有各式各样难易程度不同的诗歌,为各种层次的读者服务
要正确处理诗歌与读者的关系,还牵涉到对读者对象的认定,今天诗歌的对象是什么人呢?
过去有个“大众化”的口号。自“五四”新诗诞生以来,“大众化”的内涵虽然有过不少历史演变,但其根本点就是要使诗歌为尽可能广大的群众服务。但我认为这个口号有点笼统。“大众”是一个外延很广的概念,其中包括各种生活地位、各种职业、各种文化素养的人,一个作者,一首诗,怎么能同时为所有的大众所接受和欣赏呢?所以我认同大众化,同时又主张层次化,就是说大众化的总体要求是通过层次化的具体途径而得以实现的。今日中国的大众包括工人、农民、军人、干部、知识分子、企业家等等众多层次的人群,只要我们的诗歌创作能做到为某一层次或某些层次的读者服务,就应该说是符合大众化的要求的。
由于历史的原因,“大众化”曾经主要定位于文化水准不高的工农劳动群众,因此就造成了一个绵延至今的误解。根据今天中国人文化水准普遍提高的现实,我以为诗歌的大众化应该包括普及和提高两大同等重要的层次。我们应当有各式各样难易程度不同的诗歌,为各种层次的读者服务。再也不能认为只有明白晓畅、通俗易懂的诗歌才是大众化的,而那些艺术上精雕细刻的或进行某种新的艺术探索的诗歌则是“小众化”甚至“贵族化”的。对诗歌大众化的宽阔理解,有利于推动我们民族的、大众的诗歌的不断提高和全面进步。
诗歌的欣赏应在懂与不懂之间。将明白晓畅作为诗歌惟一的审美标准是有些偏颇的
为了使诗歌更好地为读者服务,还有一个能不能被读者理解和接受的问题。
前几年有个“懂和不懂”的问题,曾经引起诗歌界的广泛关注。这关系到对诗歌的审美标准的认知。
以往有过一个时期,“明白晓畅”曾被看作是诗歌优劣的一个主要审美标准。明白晓畅作为诗歌的一种艺术风格,是可以认同的,但作为诗歌的主要的甚至是惟一的审美标准,那就有些偏颇了。其实那种“一看就懂”的诗并不见得是好诗。读者欣赏诗总希望读到一点意在言外的东西,总希望读到一点言有尽而意无穷的东西,这样才有诗意诗味可供咀嚼。如果言到意尽,说一是一,那有什么审美的愉悦呢?过去曾经泛滥一时的那种“大白话”式的诗,人们不是讽之为“白开水”么!当然,那种“百读不得其解”的诗,也不见得是好诗。这类诗,或者故作高深,用晦涩的字句来掩盖内涵的苍白和空虚;或者故弄玄虚,想象怪诞,诗句跳跃缺乏内在联系,结构支离破碎形不成完整的意象,就像没有规则的文字游戏,怎么能让读者无所阻隔地欣赏其诗境诗意呢!
我觉得,诗歌的欣赏应在懂与不懂之间。诗歌是一种特别讲究精炼的艺术,它表现的都是经过高度提炼的生活,往往言外有意,弦外有音,不可能也不需要“一看就懂”。即使再明白晓畅的诗,也不会一眼便穷尽诗意。诗歌的功能在于潜移默化,浸润人心,为达到这种艺术效果,诗歌应吸引读者的参与,调动诗歌阅读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因此它不必也不该把话说满说尽,须给读者留下再创造的广阔空间,这样才能达到主体和客体双向交流的完满境地。一般说来,诗歌的审美效果大致都是似懂非懂的。它需要把读者引入堂奥,再在琢磨回味中逐渐领悟其神韵。诗歌正是在这种懂与不懂之间展示艺术的精微,并且不断培养和提高读者的审美能力。
来源:《文汇报》 {: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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