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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火山诗刊》总第386期:张光国散文《在昌乐乔官看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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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火山诗刊》总第386期:张光国散文《在昌乐乔官看火山》


在昌乐乔官看火山

〇张光国

  这实在不像一座火山。没有想象中的锥形轮廓,不见传说中的烈焰与硫磺,甚至连一丝想象中的、属于毁灭的狰狞气息也无。它就在昌潍平原与沂蒙丘陵交界的褶皱里,坦然地沉睡着,像一位卸甲归田的老将,只将那身经百战的、布满皱褶与疤痕的躯体,毫无保留地铺展在齐鲁的日光与长风之下。周遭是再寻常不过的北方村落,红瓦房舍间升腾着平直的炊烟,田垄上的玉米秆在秋阳下泛着干燥而诚恳的金黄,远处零星的杨树叶子已开始转黄,风过时便发出细碎的、银子般的声响。远处蜿蜒的小河,水势很瘦,却清澈,在卵石间小心翼翼地流淌,映着高远的、一尘不染的秋空。天地间弥漫着一种饱经沧桑后的巨大宁静。这里,是我回老家的必经地之一,经常开车路过。昌乐,乔官,火山,与我,与千年文脉,与一百八十个十万年的时光,遇见得如此容易,如此平静。
  这一次,我不是过客,是特意来欣赏的访客。我将我家的大越越停在山北边的停车场,慢慢地步入火山内部。经过几个平台,人造的,用水泥压住了山坡本来的模样。但是,仍有原来的东西挣扎着露出来,比如山土。这土是赭红色的,颗粒粗糙,攥一把在掌心,能感到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暖意,仿佛日头的热力被亿万颗微小的石砾吸饱了,久久不肯散去。还有酸枣树和荆条,在贫瘠的土埂上长得却格外倔强,叶片小而硬,边缘带着细齿,在阳光下闪着蜡质的光。偶尔有灰褐色的野兔倏地从草丛窜出,划一道慌乱的弧线,消失在另一片褐黄里。空气中没有花香,只有泥土被晒透后散发的、略带腥气的厚实味道,混着远处田野里收割后秸秆的淡香,这是北方大地最本真、最踏实的气息。
  地势渐高,风势也明显大了,呼呼地掠过耳畔,带着深秋的凉意。低矮的灌木几乎绝迹,视野骤然开阔。然后,毫无预兆地,那座巨大的、碗状的凹陷,便蓦地、几乎是霸道地闯入了我的整个视野与心灵。我猛地停住脚步,呼吸为之一窒。先前所有的铺垫、想象与听闻,在它绝对的、沉默的实体面前,都显得轻飘无力了。
  这便是火山口了。然而,没有岩浆,没有余温,没有地底巨兽喘息般的轰鸣。有的,只是一片令人失语的、近乎神圣的秩序。那是怎样一种景象啊!
  它巨大得超乎想象,仿佛大地在这里突然张开了巨口,做了一个永恒的、无声的呐喊。口沿并不规则,呈舒缓的波浪形向四周延伸,渐渐没入普通的丘陵之中,暗示着当年熔岩流溢的边界。而最震撼人心的,是它的内壁。数以万计、百万计的灰黑色石柱,紧密地、垂直地、秩序井然地排列着,从我的脚下,一直向下,向那深不可测的幽暗地心方向延伸下去,宛如一道通向地球心脏的、由岩石筑成的沉默瀑布,又像是凝固了的、垂直奔流的时光本身。它们大多呈规整的六棱柱体,也有些是五棱、四棱的,但都挺拔峭直,棱角分明,仿佛经过最精密仪器的切割。它们整齐地捆绑在一起,构成一面无比恢弘、无比陡峭的巨墙,又像一架沉默的、等待着被宇宙之风奏响的巨型石质管风琴,每一个石柱都是一根音管,储存着地心古老的乐章。
  下午的阳光,已然西斜,光线变得醇厚而富有质感,像融化的金珀,从侧方铺洒过来。光与影,在这亿万根棱柱的立面上,上演着极致纯粹的黑白交响。向阳的一面,岩石呈现出温暖的、带着铁锈红的灰褐色,纹理清晰可辨,坚硬而干燥;背阴的一面,则是深邃的、几乎吞噬一切的墨黑与冷青,幽暗神秘。那明暗交界线,锐利得像刀锋划过的痕迹,将整片石壁分割成几何图案的壮丽组合。阴影随着太阳的移动,在石柱的森林里缓慢地爬行、变换,使得这凝固的、死寂的巨物,竟仿佛有了缓慢呼吸的节律。风更大了,从山口宽阔的胸膛里穿过,在那些石柱林立的“琴管”间激荡,发出低沉而持久的、呜呜的轰鸣。那声音不像普通的山风呼啸那般尖利空洞,它更沉,更闷,更厚实,带着某种来自地底深处的共鸣,仿佛是从岩石的骨髓里、从那些彼此挤压了千万年的缝隙中被艰难地挤压出来的、悠长的叹息与吟哦。这声音灌满双耳,也灌满了整个空旷的山口,形成一种巨大的、压迫性的背景音,让人的心跳都不自觉地与之同步,变得缓慢而沉重。
  我被这景象与声音钉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一种混合着敬畏、渺小感与莫名激动的情绪,在胸中激荡。身边陆续有其他游客上来,一对年轻情侣,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后,便紧紧攥住了男孩的手臂,两人依偎着,不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一位头发花白、带着专业相机的老者,颤巍巍地选了好几个角度,架起三脚架,他的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举行一个仪式。还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学生,最初的喧哗很快被眼前的景象镇住,变得安静,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俯身在口沿边缘,小心翼翼地用地质锤敲下一小块风化的碎石,仔细端详着。
  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靠近那令人眩晕的边缘。俯下身,屏住呼吸,细看近处的石柱。它们并非光滑如镜,表面布满了岁月的风霜——雨水冲刷出的纵向浅沟,风沙打磨出的细微糙面,还有地衣苔藓在背阴处涂抹出的斑驳的灰绿与暗黄。石柱的断面,有些裸露着,纹路清晰如巨木之年轮,一圈一圈,记录着冷却收缩的每一寸历程;又如远古匠人用洪荒之力篆刻下的神秘符文,每一道纹路里,都蓄着一百八十万年前那一刹那的奔流、激荡、沸腾与最终的、毅然决然的定格。我伸出指尖,极其缓慢地,触碰那岩石的表面。一种浸入骨髓的凉意,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那不是水的湿润的凉,也不是金属的锐利的凉,而是一种干燥的、致密的、属于绝对久远时间的凉,坚硬,粗砺,带着微微的沙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冷漠,却比任何热情的展示更撼动人心。它让你明白,你面对的不是风景,是时间本身最原始、最暴烈,也最庄严的形态。它曾是一股毁天灭地的洪流,温度足以熔化岩石,速度足以吞噬一切侥幸,足以将任何生命的痕迹、文明的雏形都瞬间气化,归于混沌;而此刻,它只是一片可供孩童攀爬、供学者测量、供画家写生、供如我一般的过客凭吊与遐思的岩石。这巨大的反差,这从极致动态到极致静态的转化,本身就充满了宇宙间最深刻的哲理。
  我闭上眼,试图屏蔽视觉,只用耳朵去捕捉那穿越石林的风声。那低沉的呜咽,在我闭目的黑暗中,渐渐化作了更加磅礴的画面与联想:是盘古开天辟地后,那浑浊下沉、冷却为大地时发出的隆隆声响?是《诗经·大雅》里“崧高维岳,骏极于天”所形容的、那种撑开天地的原始力量?不,那声音远比神话古老,比文字深邃。它是一百八十万年前,古郯庐大断裂带上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痉挛。那时,华北板块与太平洋板块正在暗自角力,大地薄弱的胸膛在这里被硬生生撕开一道伤口,星球内部年轻的、躁动不安的、炽热的血液——玄武岩浆,再也无法忍受那黑暗的禁锢,挟带着硫磺的怒吼与气体的爆炸,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天而起!那一刻,这里没有齐鲁,没有华夏,没有“人类”这个概念,甚至没有“历史”。这里只有星球自身痛苦的、创造性的新陈代谢,在一次不可遏制的、辉煌的喷发中,完成它对自身形态的一次剧烈而壮丽的调整。那喷发的烟柱可能遮天蔽日,熔岩的河流可能肆意奔流,改造着方圆数十里、数百里的一切。然后,热量散尽,激情冷却,怒吼平息,一切都归于这无边的、沉重的、几何状的寂静。动与静,创造与毁灭,炽热与冰冷,在此完成了惊天动地的交接。
  这沉寂的火山,是一部打开的、无比宏大的地球史书。我从脚下拾起一小块火山石,微凉,这感觉将我的思绪引向了另一条更精微、更奇妙的线索——毁灭的遗迹,竟又孕育了极致的华美。这漫山的、看似单调的灰黑色玄武岩,正是那传说中昌乐蓝宝石的母亲。谁能想象,那吞噬一切、黑红可怖、混浊粘稠的岩浆,在漫长的、高压的地质岁月里,经过无比复杂的分异、结晶过程,竟能析出氧化铝(Al₂O₃)的纯净晶体,并因微量元素而呈现出那般清澈、坚硬、璀璨夺目的蓝色?毁灭与创造,粗砺与精微,黑暗与光华,在此地达成了最不可思议的共生与转化。这像极了我们的文明史。先秦列国的兼并征伐与诸子百家的思想争鸣,魏晋南北朝的离乱动荡与建安风骨、竹林清谈的洒脱不羁,五代十国的板荡更迭与宋明理学的精致内省,不也是一次次精神的“火山喷发”么?在社会结构碎裂、价值观念碰撞的“岩浆”喷涌之后,在战火与废墟的“火山灰”覆盖之下,往往反而能生长出最精纯、最不朽的文化“蓝宝”。那些最灿烂的诗篇,最深刻的思想,最优雅的艺术,常常诞生于最不安的时代土壤。这火山,便是一部无字的《易经》,一部石质的“史记”,它在用最直观、最无可辩驳的地质剖面,阐释着“刚柔相济”、“否极泰来”、“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的永恒法则。它告诉我们,真正的“硬气”与“静气”,绝非死寂,而是历经最猛烈燃烧后的澄澈与沉淀;真正的财富与光华,往往埋藏于最深重的黑暗与压力之下。
  思绪飘远,回到这火山群所在的齐鲁大地。齐鲁文化,骨子里是厚重、务实而讲求秩序的,恰如这火山冷却后形成的、规整坚实的玄武岩柱。孔子“不语怪力乱神”,而眼前这火山,不正是最大的“怪力”所遗之“神迹”么?然而,先贤的智慧,并未停留在对自然奇观的惊叹与恐惧上,而是将其沉淀为“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的韧性观察,转化为“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伦理担当。火山的“烈”与“力”,被儒家的“仁”与“礼”所涵化、所规训;自然的狂暴,被文化的韧性与智慧所接纳、所转化。这或许便是中华文明独特的生命力所在:它不逃避自然的狂暴与历史的酷烈,它直面一切“火山喷发”般的劫难与阵痛,然后用一种近乎固执的耐心、韧性与实践理性,将其冷却,将其分解,将其沉淀,将其转化为可供文明赓续生长的、新的“土壤”与“矿藏”。泰山,是帝王封禅的、向上的、通往“天”的、彰显秩序与崇高的阶梯;而这昌乐的火山群,却是向下的、通往“地心”的、揭示“力”之本源与“变”之规律的甬道。一者彰显“天行健”的秩序崇高,一者坦陈“地势坤”的力量厚实,它们一表一里,一显一隐,共同构成了齐鲁精神,乃至中华文明精神中不可或缺的一体两面。
  “爸爸,这些大石柱子是怎么来的呀?”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了我漫无边际的遐想。回头,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被父亲抱在怀里,正指着下面的石柱林发问。
  那位年轻的父亲想了想,用尽量通俗的语言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地底下特别热特别热的东西,像煮粥一样咕嘟咕嘟冒上来,然后慢慢冷掉了,就变成这样了。”
  “地底下为什么会热呀?”孩子追问。
  “因为……因为地球妈妈心里有团火呀。”父亲有些词穷,但给出的比喻却意外地贴切而富有诗意。
  “那这火现在还在吗?”小女孩眨着大眼睛。
  “火……睡着了吧。你看,现在多安静呀。”父亲温柔地回答。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又把目光投向那深邃的火山口,小声说,“那我们要小声点,别吵醒它睡觉。”
  我听着这童真的对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了一下。科学的地质解释,与诗意的生命比喻,在这个孩童的认知里达成了和谐。是的,睡着了。这或许是最能慰藉人心的理解。不是死亡,只是沉睡。而那沉睡中依然散发的威严与力量,以及它留给大地的滋养(肥沃的土壤、珍贵的矿产),都让这“沉睡”变得可敬可亲,而非可怖可畏。这是民间智慧对自然伟力最朴素也最智慧的“人文关怀”式的解读。
  夕阳西下,光线变得无比柔和,给整个火山口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色,先前那分明的、冷峻的黑白对比,此刻融为一片辉煌而沉静的暖色调。巨大的阴影从山口东侧拉出,宛如巨毯,缓缓覆盖向西边的原野、村庄和道路。该下山了。
  景区是开放式的,不收门票。这格局,真好。这火山本就不是谁的私产,它属于时间,属于大地,也理应属于每一个在它脚下生息、从它馈赠中获取滋味的平凡生灵。我看到三三两两的村民,或扛着农具,或提着篮子,正从容地穿过火山口旁的小路,走向他们炊烟升起的家园。他们对于身后这庞然的遗迹,似乎视而不见,又似乎早已将其视为身体与生活背景的一部分,如屋后的山,门前的树。火山对于他们,不是需要购票参观的奇观,是抬眼即见的背景;不是教科书上的遥远历史,是每日呼吸的空气、脚下的土地、手中粮食的来源。这“神迹”与“人间烟火”的无缝衔接,这崇高与日常的毫无芥蒂,构成了一幅最动人、最富生命力的画卷。文明的高蹈玄思与生命的绵延务实,在这里找到了最熨帖、最温暖的接榫处。
  平台上仍散坐着几位乡人,面前铺开蓝布或塑料布,上面摆着些沾着新鲜泥土的姜块、成捆的带着紫皮的山药,一袋袋金黄的小米,还有用网兜装着的、带着泥土的落花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深蓝近黑、或靛青含黛的石头。它们不规则,未经琢磨,有些还包裹着灰白的、蜂巢般的玄武岩外壳,只在断裂处,才泄出一线惊心动魄的幽蓝,像极了风暴前夕、海天相接处那一抹最深邃的、凝聚着全部力量与秘密的色泽。这便是蓝宝石的伴生矿了,当地人唤作“蓝钢玉”。
  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老汉蹲在摊位后,脸庞是长期风吹日晒后的古铜色,皱纹深如刀刻,从眼角、嘴角辐射开来,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褂子,袖口有些磨损,还粘着些干泥巴,裤子在膝盖处有个小破洞,被与布料颜色不匹配的线有些别扭地缝了起来。他并不吆喝,只是沉默地用一把小刷子,仔细地刷着一块石头上的浮土。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是在侍弄一件珍贵的古物,而非待售的商品。我蹲下身,拿起一块拳头大小、形状颇似山峦的蓝钢玉。入手沉重,冰凉刺骨。
  “大爷,这石头……真是从这火山上来的?”我问,手指摩挲着那粗糙的、带着气孔的表面。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咧开嘴笑了,露出被旱烟熏得微黄的牙齿:“那还能假?就这山肚子里掏出来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昌乐口音,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是从泥土里挤出来的,很实沉。“早些年,开矿的,找宝石的,粉碎石子的,轰轰隆隆。现在保护起来了,不让乱动了。俺们也就是在保护区外边的山旮旯里,捡些个蓝宝石的‘边料’,不当宝,就是个念想。”
  “念想?”我有些不解。
  “嗯呐。”他放下刷子,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更小、但蓝色更纯净的碎石。“你看,这蓝,多沉静。听上边来的学问人说,这是地心里憋了千万年的火,熬出来的精气神儿。火灭了,精气神儿留下了,就成了这颜色。俺们庄稼人不懂大道理,就觉得,守着这么座老火山,日子好像也沾了点它的‘硬气’和‘静气’。卖不卖的,不打紧,摆在这儿,给过路的人瞧瞧,俺们这地里长的,不光是庄稼。”他说这话时,眼神望向不远处的火山口方向,目光里有一种近乎温柔的、守护者的神情。那不是对商品的眼神,而是对一件与祖辈血脉相连之物的、朴素的情感。
  我被他的话触动了,付了十块钱,买下那块“山峦”。他接过钱,并未细看,随手塞进上衣口袋,又从那油纸包里挑出一颗指甲盖大小、蓝色最润的小石子,塞到我手里:“这个搭给你。小玩意儿,放桌上看看,也好。”
  旁边一位卖火山小米的大娘,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髻,插着一根普通的金属簪子,闻言也搭话:“他呀,就爱鼓捣这些石头蛋子。俺们这小米才是正经火山给的好东西哩!”她抓起一把小米,让金灿灿的谷粒从指缝如沙漏般流下,“这地,是当年火山灰盖的,肥得很,有劲!长出来的米,熬粥油亮亮一层皮,香得很,养人!”她的脸庞圆润,笑容爽利,动作麻利干练,透着一股泥土般的健康与生机。我自然也买了一袋,沉甸甸的,仿佛提着一袋浓缩的阳光。
  手里握着那冰冷的蓝钢玉和温热的米袋,心中充溢着一种奇异的丰盈感。毁灭的遗迹,冷却的炽烈,竟以如此亲切平实的方式,融入当地人的生计与情感,化为他们口中“硬气”、“静气”、“养人”这样朴素而精准的词汇。这或许是最了不起的文化转化:将惊天动地的地质史诗,溶解于日常的衣食与审美之中。
  卖小米大娘要收摊了。她动作利落地将剩下的几袋小米摞好,绑在自行车后座,又把塑料布叠得方方正正。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红润的、带着笑意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仿佛藏着满足与安宁。
  “大娘,这一天生意还行?”我又搭话。
  “还行还行!自家地里出的东西,能换几个零花钱,就挺好。”她拍拍米袋,“关键是这东西好,实在,吃着放心。你回去尝尝俺这火山米,跟别处的味儿就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更‘实在’,更‘有筋骨’。就像俺们这儿的人,经过事儿,懂得好歹,活得踏实。”这个比喻再次让我心头一震。将食物的品质与人的品格相联系,这又是多么生动而深刻的文化隐喻!火山的“硬气”与“静气”,不仅化入了石头,化入了土壤,更化入了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人的性情与伦理之中。
  回望暮色中的火山群,它们已化作天际线上几抹沉静的、深蓝色的剪影,比天空的颜色更深,更稳,更厚实,仿佛大地劳作一日后,安详阖上的眼睑。风声渐息,万籁俱寂,只有归巢的鸟雀发出零星的啁啾,更衬托出这旷野之夜的静谧与深邃。我忽然觉得,我们今日所震撼、所凭吊、所思考的,或许并非一场死亡或终结的壮丽,而是一场伟大分娩后,母亲疲惫而欣慰的沉睡。那场惊天动地的分娩,诞生了这片独特的山川地貌,这地下璀璨的矿藏,这地上肥沃的土壤与绵延的生计。而我们的古老文明,何尝不是历经无数次这般“火山喷发”式的精神阵痛、社会震荡与文化融合,才一次次在废墟上获得新生,将那暴烈的“火气”与混乱的“岩浆”,沉淀为五谷的香甜、器物的精美、思想的深邃与精神的恒久?这火山,是母体,是熔炉,是启示。
  我握紧了手中的石头与米袋,一冷一暖,一刚一柔,一为不朽之矿物,一为生生之食粮,皆是这火山穿越一百八十万年时光,给予一个偶然过客的、最珍贵的馈赠。这馈赠告诉我:最深的根基,往往由最烈的火焰铸成;最恒久的生息,永远从最沉默的承受与转化中开始;而最高的文明,必然懂得在敬畏力量的同时,将力量化为滋养生命的美好。
  昌乐的火山,自始至终,沉默着。但它以整体的存在,以每一根石柱的棱角,以每一粒土壤的构成,以蓝宝石的幽光,以小米的芬芳,甚至以守护它的乡民那朴实的语言与笑容,道尽了一切。它是一部立体的、活着的“地书”,等待每一个愿意俯身阅读的心灵。

2025年10月29日夜于静思轩


【作者简介】张光国,笔名毓榕、轩辕国,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系《新诗歌》、《中国诗选刊》、《中国诗歌月刊》、《世界诗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红高粱文学》、《文艺家》总编,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当代诗歌会、中国新古风研究会、中国爱情诗协会、中国李清照诗歌会、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中国新诗社、中国小诗社、中国山水诗社、中国草原诗社、中国大唐诗社、中国关雎爱情诗社、中国蒹葭爱情诗社、中国乡土田园诗社、中国山水田园诗社、白浪诗社、乌拉特诗社社长,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白浪书院客座教授,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神洲文学院、轩辕国学院、中国古风研究院院长,万诗阁阁主,中国诗歌馆、中国诗文艺馆、中国新诗艺术馆、中国长诗诗艺馆、中国小诗展览馆、中国格律诗收藏馆、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中国山水诗档案馆、中国古风博物馆、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当代诗歌美学馆、中国爱情诗典藏馆、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轩辕国文学艺术馆馆长。创始诗人网(http://www.shirenwang.com/)、中国诗歌会网(http://www.cpa1932.com/)、诗家网(http://www.shijia1999.com/)和诗家APP。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诗意的行走、北海文艺沙龙、大唐诗歌节、红高粱笔会、新诗百年峰会、中国草原诗会、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中国昆仑作家论坛、东篱雅集等现场活动百余场。出版诗集《诗人与美人鱼》、《陶罐上的少女》,诗学专著《诗术》(第一卷),诗论集《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诗话专著《黄鹤楼诗话》、《北海诗话》,文论集《煮酒南山歌北海——张光国文论集》(第一卷),长篇小说《沙僧别传》,编著《当代中国诗人名录》、《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等数十部。迄今,万诗阁已藏诗1008首,浏览量已达330万余人次,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39期,浏览量已达218万余人次,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61条,浏览量已达153万余人次,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诗话、词曲、视频等作品596件,浏览量已达239万余人次,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浏览量已达17万余人次,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已典藏作家诗人简介及代表作42件,浏览量已达11万余人次;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诗道》已发布诗论56篇,浏览量达30万余人次,个人散文诗集《液态的琥珀色月光》已发布散文诗63篇,浏览量达33万余人次,个人散文集《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我的桃花村》、《乌拉特草原上,恋恋胡油房》、《我家的百菜园》已分别发布散文21篇、4篇、7篇和2篇,浏览量达14万、4.4万、7.5万、2.5万余人次,个人诗话集《张光国诗话》已发布诗话27篇,浏览量达31万余人次,个人诗话集《乐府诗话》已发布诗话3篇,浏览量达3.1万余人次,个人文化访谈录《张光国:跨时空文化访谈》已发布文化访谈散文11篇,浏览量达11万余人次,个人诗散文集《张光国:诗眼看世界》已发布诗散文20篇,浏览量达23万余人次,个人经论集《张光国经说》已发布经论7篇,浏览量达8.5万余人次,个人人生感悟集《北崖悟道》已发布文论6篇,浏览量达6.6万余人次,个人诗学专著《张光国诗学》已发布诗学文章10篇,浏览量达8万余人次。

〓信息动态〓

《现当代中国诗词佳句大典》(第二卷)征稿启事[无参编费、版面费]

  “从一定意义上说,一首现代诗中的佳句越多,这首诗就越好。古风、格律诗,赋、散文诗,等等,若无佳句,亦会随风腐朽”(张光国《中国最佳诗选》(2008)序)。《现当代中国诗词佳句大典》(第一卷),依此理论编纂,选了1000位诗人,从我们的诗歌数据库中,经过鉴赏、品评,选出了其独具特色的佳句。这些佳句,有的是诗眼,有的是在写景状物、抒情议论等方面的妙句,基本上可以说,单独拿出来阅读,我们大体都能感同身受地体悟到其中的情绪、理念或美感,如同“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等一样。
  这1000位诗人,有中国的,有外国的;有中国诗歌会民国时的元老、前辈,亦有今天领导团队之成员;有众多少数民族诗人,如白族、布依族、哈尼族、回族、满族、蒙古族、苗族、纳西族、维吾尔族、瑶族、彝族、藏族、壮族等;有工人、农民,农民工,体制内人员,还有专业作家,专业舞者、演员,亦有经济学家、数学家等;有一般工作人员,亦有厅部级。另外,有女诗人100余人;有硕士48人,博士14人,博士后1人;有大学教授29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8人,省作家协会会员95人;诗歌文学艺术社团社长20人、会长45人,书刊总编11人、主编45人。
  在中国诗歌会的历史上,将1000位诗人的名作佳句梳理到一起,是头一次。所以,《现当代中国诗词佳句大典》(第一卷)在2022年11月的推出,创造了中国诗歌会发展的新高峰。
  现在,《现当代中国诗词佳句大典》(第二卷)启动征稿,无参编费、版面费,欢迎广大诗友踊跃参与!具体情况如下:
  投稿要求:①投一首个人代表作中的佳句,限3行内,同时标明出于哪首诗(标题);②提供个人简介,限100字以内;③附通联地址、邮编和手机、微信(发快递用,不公开)。
  版本赠送:电子书,免费下载或送阅,可线下自行打印;纸质书,参加下述评选活动者,免费赠阅,快递,包邮(不包括港澳台和海外)。
  奖项激励:评2026年度中国诗人桂冠奖,颁授证书和高档树脂镀金皇冠奖杯。
  现场活动:2026年7月中下旬,我们拟去内蒙古草原举办现场活动,将邀请被选中的诗人莅临出席。
  截稿时间:全书300页,页满为止。
  投稿方向:zgsxk@126.com


中国诗歌会
2025年12月16日

〓关于我们〓

  火山,是一种常见的自然地貌形态,由地下熔融物质及其携带的固体碎屑冲出地表后堆积形成的山体。地壳之下100—150千米处,有液态区,存有高温、高压下含气体挥发成份的熔融状硅酸盐物质——岩浆,一旦从地壳薄弱地段冲出地表,即形成火山。
  中国晚新生代以来的火山及熔岩活动较普遍,主要分布在东北地区、内蒙古及晋冀二省北部、雷州半岛及海南岛、云南腾冲、羌塘(藏北)高原、台湾、太行山东麓及华北平原等地。中国火山活动大部分属于环太平洋火山带的大陆边缘火山,主要受华夏系、新华夏系断裂及与之相交的北西向断裂控制,为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产物。
  1951年5月27日,新疆于田县南部克里亚河源头发生了一次火山活动,随着隆隆的巨响,乱石飞溅、浓烟四起,弥漫的火山灰顷刻间遮住了天日,一座新生的火山——卡尔达西火山诞生了。火山高达145米,全由褐黑色安山岩——玄武岩熔岩组成,火山口呈圆筒状,深56米。这也是近七十年来中国大陆上最有规模的火山活动。
  《中国火山诗刊》,呈现中国诗歌的力量!在推出纸质杂志同时,推出微刊、电子刊,并举办相关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
  《中国火山诗刊》对于所刊发的优秀诗歌,将特别典藏于万诗阁火山阁或中国诗歌馆,永久存档、展示与推介。
  万诗阁,系藏诗楼,2022年12月22日由著名诗人、作家、文学评论家张光国创立,以典藏万首好诗、万本好诗集为目标,创建有万诗阁诗书画院、万诗阁书社、万诗阁读书会和万诗阁研究会,推出《万诗阁艺术》、《万诗阁中国风画刊》、《万诗阁古风》、《万诗阁新韵》、《万诗阁中国大典》、《万诗阁文学》等微刊、电子刊、电子杂志和大型纸质诗卷,并组织万诗阁研讨会、万诗阁论坛、万诗阁“吟诗诵词”、万诗阁书社“悦读”、万诗阁读书会“推荐一首好诗”、万诗阁研究会“诗眼观察”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万诗阁建有风雅颂阁,天禄阁,诗文艺阁,诗典阁,千家阁,名家阁,孔子阁,诗家阁,屈原阁、太白阁、子美阁、摩诘阁、东坡阁、文正阁、易安阁,仓央嘉措阁,板桥阁,大唐阁,状元阁,乐府阁,诗光阁,诗家APP阁,诗家园阁,翰林阁,毓榕阁,神洲阁,凤凰阁,九歌阁,凤凰与白狼阁,轩辕国阁,丝路阁,昆仑阁、喜马拉雅阁,诗城阁,家园阁,南山阁、白浪阁、潍水阁,西园阁,关雎阁,蒹葭阁,金麦穗阁,红高粱阁,乡土田园诗阁,女诗人阁,芳华阁,瓷韵阁,大河阁,山水阁、草原阁、山海阁、边塞阁,火山阁,北海阁、南海阁、江南阁,桃花村阁,乡土田园阁、爱情诗阁,新诗阁、小诗阁、短诗阁、长诗阁、散文诗阁、微型诗阁、古风阁,玄幻阁,网诗阁,诗博士阁,中外诗歌大展阁,诗歌美学阁,诗译阁,新诗学阁,汉诗阁,诗生活阁,论诗台阁,《中国诗选刊》阁、《新诗歌》阁、《中国诗歌月刊》阁,诗器阁,茶诗阁以及福建阁、黑龙江阁、新疆阁、青海阁、陕西阁、四川阁、吉林阁、安徽阁、湖北阁、河南阁、湖南阁、辽宁阁、江苏阁、山西阁、北京阁、天津阁、香港阁、台湾阁、福建阁、澳门阁、广东阁、宁夏阁、贵州阁、云南阁、江西阁、甘肃阁、山东阁、广西阁、重庆阁、西藏阁,长安阁,密州阁、扬州阁、香格里拉阁、乌拉特阁,加拿大阁、澳洲阁、美国阁,百科阁,当代诗史阁等分阁,专题典藏具有某种风格特质的诗歌文本。
  截至2025年12月19日,万诗阁已藏诗1008首,浏览量已达330万余人次。
  中国诗歌馆,成立于2009年1月3日,系首家网络时代诗歌馆,隶属于中国诗歌会,主旨:典藏佳作、推介诗人、研讨诗歌。截至2025年12月19日,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39期,浏览量已达218万余人次。
  总编:张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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